未辞且归

谈爱恨不能潦草
你想走就请立马抽刀 爱一笔勾销

【瑞金】失败任务

*瑞金only,大纲文,一发完,纯脑洞注意,所以没有文笔没有细节逻辑还很扯淡,就图个爽。如果忽然有了比较详细的点,那大概是因为那个情节我很喜欢(。

*现代架空,王牌杀手格瑞x天才盲人金

*全文1w+,超长预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大纲文我能bb到这个长度……

*尽量不ooc,但我流瑞金随时可能出现偏差,所以请在阅读之前保证自己有一定接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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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心甘情愿做下的,最失败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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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是个盲人。

从小眼角膜受损,直接失明。要想看得到,得换眼角膜。

虽然是个盲人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头脑。作为天才中的天才,他十八岁就进入了国家最高保密级别的科技研发部门,整个人生除了看不见以外一切顺风顺水。他本人对此也很乐观。

某天他在机器人的辅助下单独测试一款自制的高科技飞行器。飞行器绕了城市一圈,拍下录像无数,其中也包括了在本市某个废仓库里秘密进行的某组织的不法交易。

金本人对这一切并不知情,毕竟他看不见。在机器人的帮助下他把飞行器里的全部后台数据如常上交给了所在秘密部门,习惯之下他顺手拷贝了一份,留存在自制机器人的后台里。

组织的人意识到地点周围曾有飞行器飞过,怀疑暴露,开始查。查到最后查到了金身上,发现是盲人后一方面松了口气,一方面觉得还是得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于是把本组织的王牌杀手Grey派了出去,执行夺回证据并清除目击证人的任务。

介于那份证据可能还在金的手上,加上金名气很大并受到国家保护,格瑞放弃了直接暗杀,决定接近金寻找机会制造意外让金“自然死亡”。大杀手将关于任务对象的厚厚资料随手丢进了火堆里,白大褂儿一披出了门,身后火舌渐渐吞噬掉了照片上金发青年灿烂的笑颜。

格瑞伪装成医生,搬到了金的隔壁。戴上装模作样的金边眼镜,他敲开了金的大门。

屋里传来了乒呤乓啷各种巨响还伴随着一些痛呼,一个声音抖着传来:“来啦……稍等!”

过了一会门终于开了,照片上的笑脸此刻活生生出现在了格瑞的眼前:“你好,哪位!”

格瑞:“隔壁新搬来的。搬得急,没带抹布,想借一下。”

金:“哇你就是新邻居吗!你好啊,我叫金!”

格瑞:“格瑞。”

金:“嘿嘿以后请多指教!进来坐坐吧!虽然家里可能有点乱……”

两人进了屋,格瑞发现,这屋里不是有点乱,而是非常乱。

各种乱七八糟的零件堆在客厅里,还有各种衣服丢在沙发上。一个半大的机器人在这片混乱中穿梭整理着,不过看起来整理的速度没能比上主人弄乱的速度。

金光着脚朝屋里走去,一路踢翻无数零件和工具,架势简直是横冲直撞:“十四,快倒水去给客人!”

机器人:“好的,金!”

格瑞:“……前面是桌——”

然而还是慢了一拍,金的脚趾头已经直接堪称粗暴地撞上了茶几桌角。

格瑞:“……”

十分钟后,金抱着自己的脚泪汪汪地坐在沙发上,旁边的格瑞面无表情喝着机器人端上来的茶。

金:“真是好疼啊……谢谢格瑞啦,没想到你还是医生唉!上药上得好好!”

格瑞打量着周围寻找着资料上的那台飞行器,随口应:“嗯。其实你可以让机器人开门,不用自己来。”

金摇头,咧嘴笑:“那可不行。我可是知道今天会有新朋友来,一直在等哦!新朋友的第一次到来,当然要自己开门迎接啊!”

格瑞闻言怔了怔。收回搜寻的目光,他低头喝茶:“……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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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医生的身份为他提供了挺多接近金的便利。毕竟就金那个明知自己看不到还喜欢到处乱窜的特性,确实很需要一个人当一下他出门在外的眼睛,以及一个医生来帮他处理大伤小伤。为此格瑞不止一次对“自己的任务目标竟然能安全活到二十岁”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

在格瑞的刻意接近和金的毫无防备之下,两人关系越走越近,格瑞充分取得了金的信赖。他明探暗访过金的家无数次,在一个盲人眼皮子下来去十分自如。他找到了那台飞行器,但一查,发现数据已经清空了。

格瑞状似无意间地问起去套金的话,没有防备的金很爽快地就说明了数据已经上缴密封了,在正式产品出来前都会被加密保护。

格瑞向组织汇报了这件事,组织要求他继续执行清除金的任务。

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精心设计的几次“意外”都被金躲过了。格瑞看着金因一无所知而开心笑着的脸,心想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运气好,俗称命大。

更糟糕的是,格瑞渐渐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漫长的相处中,他下手越来越犹豫。有时候有些制造意外死亡的机会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却频频错失。一开始还只当是失误,越到后来他才越清楚地意识到,“保护金”的习惯,似乎替代了“暗杀金”的任务指令,成为了他大脑中更根深蒂固的条件反射。

不太妙。冷心冷清了二十二年的王牌杀手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对着身侧的人出了神,竟难得地对自己产生了一种名唤茫然的情绪。

直到某天。

金边敲门边喊:“格瑞格瑞!你在家吗?”

格瑞拉开家门,看着正在奋力敲隔壁屋子门的金:“…………我在。你走错了。”

金:“哦哦哦!”他循着格瑞的声音摸索过来,“那你快来我家,我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格瑞:“好。”眼看金就要在拐到楼梯边时一个不稳踩空摔下去,格瑞下意识冲过去一把拉住了金的手腕险而又险地把人拽了回来:“小心点。”

金:“哎哎哎刚刚是差点踩空吗?好险好险,谢谢格瑞!”

格瑞:“…………钥匙给我。我开门。”

格瑞在拽住他的瞬间才想到,刚才如果放任金摔下去,任务就可以完成了。然而他不仅没让他掉下去,还反射性上去拉了回来……

一边开门一边回想刚才的格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格瑞跟着金进了屋子,这混乱的布局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随手帮金分类了一下衣服,转头就见金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了一个玩偶大小的小人。

——和金的样子一模一样,乍看就是个Q版的金。

金摸索着把小人面朝格瑞的方向,笑嘻嘻地:“嘿小金,快和格瑞打个招呼!”

被叫小金的小人真的长了嘴:“格瑞——好!”

格瑞:“………………?”机器人?声音也和金一样,让格瑞怀疑自己在听单人唱双簧。

小金安静了一会,忽然说:“格瑞——不开心——”

捧着小金的金愣了一下:“唉格瑞,你不开心吗?”

格瑞:“……没。”

小金:“分析——格瑞脸上没表情——冷漠的。格瑞是不喜欢我吗?”

格瑞:“…………………………”

金:“哇过分了格瑞!紫堂和我说了它很可爱的!看着这么可爱的东西都不笑的吗?难道格瑞是传说中的面瘫?”

格瑞:“…………………………………………”

小金朝格瑞张开手臂,做出了一个要抱抱的动作:“格瑞,笑笑,开心!”

金跟着眯眼笑:“格瑞,笑笑,开心!”

小金:“笑一个嘛——笑一个!”

金:“笑一个嘛笑一个!我把小金做出来就是专门给格瑞的哦!”

格瑞:“…………………………………………………………”

小金动作忽然一顿,接着鼓起了掌,欢快道:“笑了!”

“!!!”金激动地晃了晃手里的小金,“哇真的吗,他笑了?!好看不!”

小金:“好——看!笑了!”

金:“哇我也好想看格瑞笑啊,是格瑞的话肯定很帅!”

格瑞:“……”

格瑞抬手摸了摸唇角,发现不知何时,那里上扬了点弧度。他掩饰性迅速收起那抹无意识泄出的笑意,僵着脸把小金接了过来,转移话题道:“给我的?”

“对啊!”金用力点头,笑得明媚似光。他认真道:“因为感觉格瑞都是独来独往的,除了我也没有别的朋友,有时候一个人在家会感到很寂寞吧?现在把小金给你,有这个小玩意陪着你说不定你会高兴点!喜欢吗喜欢吗?”

格瑞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小金,又抬头看向真人版的大金,沉默了许久。

“喜欢。”他声音极轻地应道。

“嗯格瑞说了什么?太小声了没听到?”

“……没什么。我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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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格瑞回到家,靠在窗边捧着小金看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望着小金湛蓝清澈的眼眸,忽然道:“会讨厌我吗?”

小金歪了歪脑袋,用金的声音轻快地回应:“不会哦!格瑞是我超级好的朋友!”

格瑞敛眸沉默。待到第一缕天光乍破在远方,他披着漫进窗檐的晨曦,忽然无奈地笑了起来。

行。

……认栽。

而当晚的另一边则是另一番景象了。

金在床上边打滚边对着电话语无伦次:“我我我我我送出去了!我把我自——啊呸,我把小金送给格瑞了!他收下了!”

电话那头的紫堂幻:“金你冷静,冷静下……”

金:“机器人说他笑了!笑了!肯定是高兴了!!!格瑞笑起来肯定很好看!!!可惜我没看不到——”

紫堂幻哭笑不得:“这么喜欢他,你不如尝试着追一下?”

金:“我这不是在追了嘛!!!我都把我——啊不对,把自己样子的小金都送给他了啊!”

紫堂幻:“那祝你早点追到手吧……所以我可以睡觉了吗……快凌晨三点了金……”

金:“!啊时间过得那么快的吗?可是我还没说够唉,太兴奋了有点睡不着!”

紫堂幻声音绷不住了,有点抓狂道:“还没说够?你已经把这件事翻来覆去说了几十遍了啊还不够?!”

“……咳咳咳对不起……”金声音迅速弱了下来。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补充询问道:“那……那我明天再和你继续说?”

紫堂幻:“……………………………………”

不,我是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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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明白自己喜欢金的格瑞再也没对金下过手。他也渐渐感觉到金发青年对他的那份独特的热烈和欢喜。

感情史一片空白的天才自然不懂得什么叫掩饰,传达感情的行为笨拙又坦荡。哪怕对感情冷然如格瑞,也能从金的一举一动中触到那真诚滚烫的心。

——但是不行。杀手的身份在这里,谎言铺开时就没想过如何完美收场,只能用更多的谎去维持岌岌可危的和谐表象。他不确定金能否接受这一切,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同样发烫的心藏起来,对青年包含期待的追逐视而不见。

组织那边的通杀令下得越发紧密,寡言的王牌杀手为自己的各种“失败”找到了无数借口,搪塞过组织后开始认真考虑叛变的可能性。

有一天金忽然很高兴地同格瑞提起,他最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是实验室新来的小师妹。

数十年杀手生涯早已让格瑞对危险产生快过大脑思考的警觉和敏锐,他不动声色,只是简单表达了一下对那位小师妹的好奇。

果不其然,难得看到格瑞对一个人产生好奇情绪的金第二天就安排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在见到那个所谓的“小师妹”的第一眼,格瑞心里就瞬间一沉。

那可不是什么小师妹,而是组织里的另外一个杀手。

饭中,金去了趟洗手间。格瑞低头切着牛排,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女子抿着咖啡:“Grey大人,别紧张嘛。组织发现您最近任务进展得不太顺利,派我来协助下您而已。”

格瑞冰冷的脸上面无表情。

说是“协助”,实际上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监视格瑞和金,或者“顺便”帮格瑞完成暗杀任务。

格瑞放下刀叉,金属落在瓷盘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绝不允许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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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开始了和那个女人的“勾心斗角”。作为组织培养出的最尖锐的矛,明明攻击才是他的本能,然而在化身为盾时,竟也能滴水不漏。

女人的杀局被格瑞或毁或破,全部挡在了金的察觉范围之外。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但对格瑞的情绪感知已经能堪称了如指掌的他还是发现了格瑞最近的不对劲。

这股不对劲难以描述。硬要说的话,大概是狼王将幼崽护在身下,对靠近的一切都报以冰冷锐利的敌意。

格瑞:“不要和她走太近。”

金:“唉?小师妹吗?为什么啊?”

格瑞:“听话。”

“……?”金茫然地抱着格瑞刚给自己冲好的热牛奶,“可是她是我的好朋友啊,还是小师妹,是要照顾的后辈。怎么了格瑞?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是遇到了什么事吗?还是说你不喜欢她?”

格瑞冲牛奶的动作一顿,重复道:“听话。”

“……”金的表情也慢慢收敛了起来。他把玻璃杯摸索着放回桌面上,认真道:“可是这种事,如果格瑞不能给个明确的理由的话,那这个要求就算是格瑞说的,我也不能答应。”

格瑞背对着金,沉默了很久。直到手中的牛奶渐渐冷却,他才开口:“我不会害你。相信我。”

金被他话语里的郑重与严肃弄得愣住。深刻的信任迫使他妥协,金道:“好……我信格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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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过了没多久,部门里负责同金对接的人说,要他回部门一趟。

回去的金被上级告知,他那台飞行器录下的数据里,参杂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如果对方也知道金录下了这些,势必是要对金下杀手的。此番叫金回来,也是想问问他是否需要保护。

听完这一切的金,联想到格瑞不久前说的那一番话,忽然就有点明白了格瑞的意思。问题是,格瑞又是怎么知道小师妹想杀自己的呢?格瑞看到过小师妹对他下杀手?那他还安全无恙地活着,是因为格瑞在保护他吗?但是,这样的话,当时格瑞为什么不直接明说呢?不明说的话,不知道原因的他其实十有八九会拒绝的,而格瑞明明知道他是这个性子。

脑子有点混乱的金最终还是拒绝了上级说的封闭保护,于是上级给了他当地特警队的联系方式,说遇到危险或困难时,可以直接向他们求助。

回去后的金开始疏远小师妹。目睹金的行为的格瑞暗自松了口气,背地里夜访了那个女人的家。

女人:“稀客啊,Grey大人。”

格瑞直接开门见山:“不要动他那么快。”

女人抛了抛手中的钢笔:“怎么?”

格瑞:“证据还下落不明。不能动他。”

女人:“呦,这就是Grey大人一直给组织上报说刺杀失败的原因吗?可是您不是早就汇报过,证据已经不在他手上了吗?难不成,我们的王牌,在担心我这个小喽啰抢功劳呢?”

格瑞寒声道:“我说了,还要从他嘴里套情报,所以停止你的小动作。我不知道组织派你来做什么,但我可以保证,我能在组织解决掉我之前解决你。”

女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呦呦,这还真是个留活口的好借口——”她收了笑,语气变得极尽嘲讽,“但也还是借口!承认吧,名震四方的王牌杀手Grey,对一个瞎子,他的任务目标,动了心!”

格瑞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与你无关。记住我的话。”

女人目送着格瑞离开,手指在钢笔上轻轻一按。钢笔光滑的表面将她的笑容扭曲成了诡异的模样。

格瑞感觉到那个女人明显安分了几天,明明是好事,但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却仍然笼罩在他心头。这种感觉在金要单独出门时,彻底被推上了顶峰。

金笑着拒绝了格瑞一同出去的提议:“是部门对接的事啦,保密级别高,格瑞去不太合适。而且医院那边应该也很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可别小看我。”

格瑞:“…………行。回来告诉我,有事打电话。我今晚没有夜班。”

金:“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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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来到了一家咖啡厅。在服务员的帮助下,绕到了最隐蔽角落的卡座上。

女人吃着甜点,已经等候多时了。

女人:“小师兄来了?喝点什么不?”

金落座:“不用了。”

女人:“你没告诉他是出来和我见面吧?”

金:“嗯,我和他说是工作的事。所以,你有话就快说吧。”

女人笑眯眯地拿起那支钢笔,扭开外壳,露出了里面的录音笔。她把录音器拿出来丢给了金:“这有一份录音,你自己听听看。”

金摸索着接过,播放。

是那晚格瑞和女人的对话。

那份录音没什么问题,没有编造也没有篡改,只是,录音只录到了格瑞那句“停止你的小动作”便戛然而止。

金安静地把录音听完,问:“你想说什么?”

女子:“事已至此,我就直说吧。小师兄,错就错在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所以如你所听到的,我和你的邻居格瑞,都是有目的刻意接近你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那份录像。而格瑞的目的……”女人轻笑了一下,“王牌杀手的目的,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金没有接话,只是桌子底下的手缓缓捏紧。女人也不在意,继续道:“录音在这,你爱信不信咯。他到现在还没有杀你,不过是因为要留个活口套信息罢了。等信息套出来……哼。反正我是听说录像已经不在你手上了,我也没耐性像王牌一样慢慢从你嘴里套东西,所以任务我已经放弃咯,免得还被Grey大人误会我要抢他功劳。”

“我其实没有骗你的必要——毕竟我袒露身份还有被抓的风险呢,不过是看小师兄人好,不太愿意让你死得不明不白。但是呢,我好歹是乖乖向你坦白目的了的,至于那潜伏在你身边更久的另一位,可就不好说咯~”

金始终一言不发。直到女人的话讲完了,他才点了点头,拿着那支录音笔站起身:“讲完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摸着盲人拐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他藏于盲人墨镜之下的蓝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无机质一样的光泽,那光投向座位上的女人,似带上了点灼烫意味。迎上这样的光,女人也不由得怔了下,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如果那双眼睛看得见的话,肯定也是这种明亮而热烈的样子吧。

他说:“我只是眼睛瞎,但心不瞎。真心与假意,我看得到,也分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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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格瑞抬手看了看腕表,时针指向了九点。

金还没有给他发消息。

格瑞难得地感到有点焦躁。他无意识摩挲着皮质表带,刚想起身去敲敲金的家门,自家的门却在这一刻响了起来。

他一开门,担心了多时的人正站在门外。听到了开门声,金抬起了头。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格瑞觉得金的脸色没有了往常的红润。

金:“我回来了。可以进格瑞家坐坐吗?有事想问一下格瑞。”

格瑞:“……嗯。”

格瑞习惯性想伸手去扶他,却被金轻轻撇开了。金撑着拐杖越过格瑞进了门,然后自己摸索到沙发上落座。

格瑞给金倒了杯温水,也坐在了他的对面。金的反常让他少见地感到不安,他想开口,金却像是料到了他要说话,竖起根食指抵在唇前,是示意噤声的手势。

格瑞的话咽回了喉头。然后他看到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放在了茶几上。

鸦雀无声的室内只回荡着那段录音。透过设备传出来的声音多少有些失真,但并不妨碍听者辨认出说话者是谁。

录音播放结束后自动关停,客厅里彻底恢复寂静。格瑞望着对面金没有焦点的眼睛,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这是那个女人的把戏,参杂着真话的谎言是最可信的,包括这段只录了对话的一半的录音。

金都知道了?那他是要继续撒谎,还是坦白然后灭口?金又想对他说什么?

如果是扯谎的话,还是可以圆得回来的。一份断章取义的录音,撑死再算上那个女人的“口供”而已,要糊弄过去,并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问着自己:你还想再这样下去吗?还想再维持这样虚伪的美好?

——这明明才是最不可原谅的欺骗。

最后的最后,格瑞选择了沉默。

金好像并不在意他的缄默,开口打破凝固的氛围:“我检查过了,这份录音没有加工的痕迹。”

金:“这也不是合成的。这就是你说的,对吗?”

格瑞再次回以沉默。他看了金良久,随即闭了闭眼:“你觉得呢?”

金垂下眼帘:“刚认识那会儿,有一次和你一起出去。在地铁站等地铁时,你和我说要去买喝的,让我在原地等你。你刚走没多久,我就感觉有人推了我一把。如果不是旁边有个退役军人及时拽住了我,我可能就死在地铁下了。是你做的吗?”

格瑞:“……是。”

金:“有一天你来我家坐,给我送了瓶牛奶。那杯牛奶我正好没喝,拿去喂流浪的野猫了,但很快那只野猫就死了。别人说它是忽然猝死,但其实是因为那杯牛奶对吗?那杯牛奶有毒,你下的,对吗?”

格瑞:“是。”

金:“你对我的那款飞行器一直很感兴趣——虽然你有在掩饰。但对于你这个性子的人来说,一个东西能被反复提到本来就是在意的表现。你是来拿那份录像的,对吗?”

格瑞:“是。”

金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听到那么多答案,他的声音和面色还是出奇的平静:“好,那最后一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

格瑞呼吸瞬间一窒。

他完全可以否定。可他发现他无法把一个简单的“不”字说出口。

只有这个问题,他不愿撒谎,也不能承认。看似有两个答案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其实只有“沉默以应”这个选项。

那边的金等了一会,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忽然朝格瑞眯眼笑了笑,认真道:“格瑞不说也没关系。那我说好了,我喜欢格瑞。”

格瑞:“……………………”

他抿了抿唇,喉咙像是被什么塞住了一样,连引以为傲的理智都被这份坦然冲击得摇摇欲坠。

金摸了摸自己的手表,确定了一下时间——九点二十分。他轻声道:“你还不打算杀我吗?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王牌杀手不会放走任何一个隐患吧。”

又是一阵安静,安静到令人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然后空气中传来了手枪上膛的轻响,接着,金感觉到有冰冷的金属抵上了自己的眉心。

金合上了眼皮。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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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金只觉得一阵劲风擦过了脸颊,紧接着那枪响的是玻璃轰然破碎的声音。

金摸了摸脸上的擦伤,蓦地笑了起来。

格瑞缓缓放下握枪的手,手腕在黑暗中微不可见地发着抖。他早就试过了,永远都是失败告终。毕竟下不了手已经很多次了,这一次也毫不会例外。

下一刻房门被人猛地撞开,格瑞回头,只见一大帮全副武装的特警一股脑涌了进来,数十把黑漆漆的枪口笔直地对准了格瑞。

格瑞低喘着气,面无波动地扫了一眼之后便将目光移回到金的身上。他紧紧盯着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中的枪直接抛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特警领头刚欲呵斥的声音被他这动作卡回了喉咙——他完全没料到这个罪犯这么配合。

手枪砸在瓷砖地上的“当啷”声响似是提醒了金,金发的青年转过头,咧嘴笑道:“好准时啊特警先生们,看来我的命还是挺值钱的?”

他凭着对落地声的记忆弯腰摸到了格瑞丢掉的枪,拿起来后朝警察们道:“大晚上麻烦你们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如你们所见,我现在挺安全的,没伤到。”

特警的领头朝身后示意了一眼,两个特警持枪缓缓靠近格瑞。一旁的金像是没有察觉,自顾自接着道:“就是有个请求……放他走行不行?”

空气骤静,特警的步伐停在了原地。

格瑞闻言,眸光猛地战栗了一下。

特警领头一愣,随即冷声道:“不行,他可是国家一级重犯,档案上留名许久了的。”

金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重复道:“放他走。”

格瑞:“………………金你——”

特警领头:“不——”

金忽然把手里的枪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崩溃吼道:“我说了,放他走!!!”

格瑞瞳仁瞬间紧缩如针,难得急切起来的声音带上了点遏制不住的颤抖:“金,把枪放下!”

特警领头亦是脸色忽变:“等一下!冷静!”

金用力地喘了好几口气,像是在平复自己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颤抖的身体。他红着眼眶,持枪的手却很稳,手指准确搭上了扳机:“放他走!!我的命,够不够他的值钱?!”

特警看出了他不是在闹着玩,当下也是无奈至极。权衡一番之下他只好端着枪示意特警们让路:“冷静,我们放他走,放。你冷静点,把枪放下,别走火……”

格瑞逼自己努力镇定下来,放轻声音安抚:“金,快把枪放下。你——”

金迅速打断他:“走。你快点走!”

格瑞:“……”

格瑞咬紧了牙关,用力之大甚至尝到了点血腥味。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始移步,倒退着慢慢穿过特警列队朝门边靠近。他眼底浮起了血丝,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渐渐与自己拉开距离的金,抿得发白的唇吐露不出任何字句。

金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忽然低下头轻声开口:“格瑞。”

格瑞的步伐立刻僵住。

金:“如果你真的想要那份东西……那三天之后,来A市找我。就在我们一起看过日落的那个山崖上,我在那里等你。”

格瑞:“……金——”

金再次打断他,低喝:“快点走!”

他握紧枪顶稳自己的脑门,朝着特警道:“你们一定带有狙击手对吧?我要等他安全离开狙击范围才会放下枪,不要当我是傻子!”

格瑞死死盯着金良久,僵持之中呼吸不受控制地渐渐急促起来。血腥味在口中越来越浓重,他用力闭了闭眼,转身冲出门外,接着撑着楼梯间的窗户翻身跃下。

金举着枪举了很久。手枪对于他这种从没真正持有过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很轻的分量,但他从始至终都稳稳举着。直到他觉得格瑞哪怕是走路都能走到安全区了,他才忽然脱力似地放下枪。手枪砸在地上的同时,他整个人也像被瞬间抽干了力气一样跌坐回了沙发上。

马上有特警上前把枪捡走,紧接着是各种声音。他想听清楚那位领头在讲什么,可是混乱的脑子却不容许他接收周围的信息。也不知这混沌持续了多久,忽然之间,有人把纸巾塞进了他的手里。

金愣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脸,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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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A市。

格瑞和组织里的人一起到达约定的地点时,日落才刚刚开始。他刚下了车,就见到这三天来朝思暮想的人正披着日落的余晖站在山崖边,金色的头发好像融进了光里,让他一瞬间竟有种隔世经年的恍惚。

金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问:“是格瑞吗?”

后腰被组织的人用枪猛地一顶,格瑞的声音有些干涩:“是我。”

金闻言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朝他们晃了晃:“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不要试图动手脚,就算你们现在开枪把我打死在这里,我留下来的数据备份也够你们呛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安全回去解除指令之后,全网备份才会被清除。”

已经准备扣下扳机的人手指一僵,一咬牙还是把枪收了起来。

金顿了顿,接着道:“以及,我和你们的王牌杀手认识那么久了,那点事儿你们估计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所以让格瑞来拿,我只给他。功劳得算他的,不许动他。”

持枪顶着格瑞的人只好移开枪口,低声警告格瑞:“把东西好好拿回来,别耍花样。”

格瑞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金。

金:“格瑞,你在哪?”

格瑞:“我在这。”

金:“边说话边靠近我,我要确定你的位置。”

格瑞:“好。”他无视组织的人异样的目光,慢慢朝金走去。

金:“海浪声好大,下面是海对吗?”

格瑞点了点头,又意识到面前的人看不见,于是道:“对。”他顿了顿,还是补充说道:“夕阳很漂亮。……海的颜色像你的眼睛。”

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蓝色的吗?真的和我的一样吗?”

格瑞:“……也不完全一样。你的更……”他注视着金没有焦点却仍旧澄然的眼眸,忽然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习惯了格瑞的寡言的金并不在意,自顾自道:“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其实你就有说不像。你说有个地方的海比这里的更蓝,也比这里的更像我的眼睛。你记得吗?”

格瑞:“…………金。”

金继续道:“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但其实,我更想看看格瑞长什么样,看看格瑞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格瑞:“…………”

金听声音判断着格瑞与自己的距离,然后逆着海风抬起了那只拿着U盘的手,似乎随时准备好递过去:“小金和我说,格瑞的眼睛是紫色的。那到底会是怎样的紫色呢?我一个人想了好久,因为超级想知道。我想,最好是能在海边和着日落看,那样格瑞的眼睛一定会特别好看。”

格瑞在金身前两米处停在,轻声应道:“……嗯。”

金歪了歪脑袋,问道:“格瑞,你喜欢我,对不对?”

格瑞:“……”

海浪冲击山崖的巨响在耳畔轰然回荡着,一下又一下的水声似乎扑打在了内心最隐秘的海岸上。格瑞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从未有这么一个时刻清晰地感觉到像是有什么渐渐在胸腔里随着那浪声平复宁静,又像是有什么霍然挣脱了重重枷锁,握住了一缕灼烫的光。

格瑞:“对。……我喜欢你。”

金闻言怔了怔,忽然灿烂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恍如初见,干净得美好得像是不曾见过任何阴霾。他大声喊道:“所以,格瑞——!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话音刚落,金猛地甩手把U盘朝格瑞丢了过去,同时脚步向后直接踩在了崖沿,仰身朝崖外跌去。这一刹那像是慢镜头一般撞进了格瑞的眼里,他毫不犹豫地在同一时刻踏步冲上前,直接越过那抛在了半空中的U盘,伸手准确拽住了金的手腕。

格瑞:“好。”

金笑着反扣住格瑞的手,然后一个使劲,拉着格瑞一起掉出了崖边。唾骂声和枪声在头顶上猛地炸开,格瑞在半空中反手用力一扯,将金紧紧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金在剧烈的风声里吻上了格瑞的唇,格瑞扣住他的脑袋,极尽温柔地回应。

两人一起闭眼,在漫天漫地的橙红暮光里,拥吻着一同砸进了翻滚的浪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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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和组织的人反复搜查了那片海域,但始终没有找到两人的尸首,仅仅只是在一块礁石上发现了格瑞的贴身铭牌和金的一片衣角。

警方最后也只能以两人身亡结案。组织的人对此事仍持怀疑态度,在那片海域乃至沿海周边城市都曾反复搜查过,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痕迹。随即的两个月中,组织在国内的数个大型地下据点被警方以雷厉风行之势迅速清剿。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年后,海边的一个偏僻小渔村。

金发的青年把渔船停稳,提着一大筐战利品上了岸。然后还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当下眼睛一亮,高兴地跑了过去:“格——瑞——!”

格瑞闻声转头,熟练地张开手臂,任金扑了他一个满怀。他低头亲了下金的额头,咸腥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咸。”

金笑嘻嘻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嘿嘿,终于从国安部‘喝茶’回来了?”

格瑞将人从怀里扯开了些,转而牵住金的手朝旁边的小屋走去:“明知故问。”

金撇撇嘴:“谁让你案底那么多啊,多到都投诚这么久提供了那么多信息也还是没人敢完全信你!我都差点挂在你手上好吗?”

格瑞侧头看了看他:“这事过不去了?”

金:“本来是过不去了的!但是——”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迎着光蓦然扬起了笑容,“看在你给了我一只眼睛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格瑞:“独眼龙。”

金:“什么嘛,硬要这么说的话明明格瑞现在也是啊!”

格瑞面无表情地瞅了他一会儿,忽然又低头亲了亲金的眼皮。

金:“……咳咳咳!”他猛地抬手捂住了脸,嚷嚷,“格瑞你这是犯规!”

格瑞凝视着他那只不再涣散的左眼,轻声道:“好看吗?”

金眨了眨眼,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格瑞是指什么?”

格瑞:“你觉得呢?”

金放声大笑起来,直接伸手一把用力地环住了格瑞的腰身,朗声道:“海的颜色——夕阳的颜色——格瑞的眼睛——都好看——!!!”

格瑞以同样的力道回抱住他。无尽的夕阳和海风里,在金看不到的地方,他微微低头,眼里和唇边同时绽开了温柔的笑意。


END


ps:金给了格瑞一颗真诚的心,将他从匮乏色彩的世界中拯救出来。而作为回馈,格瑞给了他一只眼睛和一颗同样滚烫的心。

大概是一个关于信任和救赎的故事吧。

大概也许可能会在某一天扩写成正剧,不过随缘吧orz

我为瑞金献上了我的肝,所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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